总说:
序品第一:
此品解义,作三分看则易领会。
一, 自如是我闻,至退坐一面。此段属列诸会众,相类于《华严》世主妙严品。
二,自尔时世尊四众围绕,至以佛舍利起七宝塔。此段属世尊现瑞,眉光东照,全彰诸 佛如来彻证实相之智境,亦即善财童子入大宝楼阁所见境界。白毫者,表本觉妙心。东方者, 表根本不动智,故眉间放光东照。在《华严》则是如来现相品,毗卢遮那放齿间眉间光明。 所现智境,此经名曰一乘实相,华严名曰一真法界。遮那释迦,报化有异。放光现瑞,显智 境同。华严被界外大机,故放光现瑞已,以普贤三昧品至如来出现品,阐彼一真法界。此经 开权显实会三归一,故放光现瑞已,以方便品至如来神力品,阐此一乘实相。能阐之文义有 别,被机不同故。所阐之智境是一,同一实相故。
三,尔时弥勒菩萨,至品末。弥勒文殊皆灵山一会之影响众也。法不孤起,仗缘乃生, 二大士酬对问答引古证今,与前世尊放光现瑞,一唱一和,遥相呼应,故有下文曲垂方便三 周说法。方便品,法说一周,被上根。譬喻及授记四品,喻说一周,被中根。化城及学无学 人记三品,因缘说一周,被下根。三根各得授记已,复授广记,圆证前法,故说法师及见宝 塔二品。授广记已,当显三妙以劝授持。故有提婆至安乐行三品,显功行妙。涌出至寿量二 品,显本迹妙。分别功德至常不轻四品,显闻持妙(此三周说法,悉受广记,显妙劝持,天 台谓之迹本二门。迹门开权显实,本门开近显远)。末后广劝流通。神力品是发起流通,嘱 累品是付授流通,药王本事至普贤劝发六品,皆是以果地普贤之妙行,冥契序品放光现瑞一 乘实相之智境,以彰显常然大用之门而为流通也。此即文殊弥勒酬对承启之梗概,所谓上承 世尊放光现瑞,下启正宗流通诸品。
方便品第二:
经云,诸法寂灭相,不可以言宣。前之释迦现瑞眉光东照,彻彰一乘实相智境,正是离言之教,不宣而宣。此可喻中国之“祖师禅”,惟最上上根人,能于棒喝举拂,扬眉瞬目间, 直下心领神会,默而识之。宗门谓之曰:以心印心。余上中下三根,皆须假以语言文字譬喻 比类诸方便法,助显离言之旨寂灭之相。与而言之,最上上根直下默契,不假方便。夺而言 之,棒喝举拂扬眉瞬目,亦是方便。是知一大藏教禅律密净,种种教法般般施设,无非“方 便品”,皆止啼之黄叶,标月之手指。故憨山大师云:“佛祖出世,千言万语种种方便,无非 破执之具,元无实法与人”。此经正直舍方便,但说无上道。所谓舍藏通别三教之“方便品”, 及舍带藏通别说圆教之“方便品”,但说圆教“方便品”,是故此经谓之纯圆独妙也。(华严 经信住行向诸品,多说圆教兼说别教,十地品多说别教兼说圆教,故天台判华严谓圆兼别。 贤首宗则谓之华严圆顿大教,行布圆融互不为碍。我辈于此不必强争是非,佛经义理无穷, 祖师各有旨归。后辈依之,就路还家可也!)
大智舍利弗,表权智。大智文殊师利菩萨,表实智。此品欲开权显实,故世尊出定,告 舍利弗言,诸佛智慧甚深,即明诸佛权实二智甚深。
【经:唯佛与佛乃能究尽诸法实相,所谓诸法如是相,如是性,如是体,如是力,如是作, 如是因,如是缘,如是果,如是报,如是本末究竟等。】
此十如是,即是诠释甚深权实之境。诸法即是百界千如,即是权。实相即是涅槃理体, 即是实。天台有一念三千之说,所谓理具事造两重三千,同居现前介尔一念,道理甚深。《会 义》约十法界,佛法界,离合,位,作四番释,辨之甚详。不赘引,须者寻之。
此不思议境之难,难在即诸法而显实相,难在“如是”二字,所谓触目皆真,头头是道。 故凡夫二乘乃至权教菩萨所不能知。若约知见,圆教名字人,观行人,相似人,虽未亲证实 相不思议境,此事却也瞒他不得。
今作一喻,以例十如是法与十法界息息相关,兼明此经之“如是”。
譬如一头牛,四蹄两角人人可见,相也。见牛执牛,凡外知见。析空此牛,二乘知见。 体空此牛,通教菩萨知见。当体即空举体即假此牛,别教地前菩萨知见。此上四种知见,皆 不名如是相。惟有圆教行人,能达此牛当体即空,举体即假,又复即中,方是此经之如是相 也。
牛有见闻觉知,性也。将日用一切见闻觉知,念念消归自心,如是性也。(金刚经所谓 不应著我人众生寿者。宗门所谓终日吃饭不曾咬着一粒米,终日穿衣不曾挂着一根丝。皆名 如是性。)
牛亦有佛性,体也。达此妙体,本无生灭去来垢净之相,亘古亘今,如是体也。
牛知思淫欲念水草,力也。依无作四谛发四弘誓,如是力也。
牛能饮水食草繁衍后代,作也。依无作四谛发四弘誓而广修六度万行,如是作也。
造中品十恶业,因也。从圆教名字人,观行人,乃至信,住,行,向,地,等觉,如善 财见文殊发菩提心已,百城烟水遍参知识,如是因也。
恶伴党恶知识恶逆境界及诸邪见等,皆造十恶业之触机,缘也。三十七道品磋磨之,福 慧二严齐驱之,如是缘也。
感畜生之报呈现牛身,果也。初地望二地为果,乃至等觉望妙觉为果,如是果也。
耕田驾车,卧粪秽,任宰割,报也。初地破一分无明证一分三德,百界作佛八相成道, 乃至究竟涅槃,常乐我净,如是报也。
本具佛性本有作佛之资,堕畜道现牛身,本末也。彻证自性万德,依正二报一一皆具佛 刹微尘数相好庄严,如是本末也。
若论其究竟,佛界如,畜界如,一如无二如。淫怒痴性即是解脱,一切尘劳是如来种。 天堂地狱四圣六凡,佛眼视之,一一无非实相,无非净土,故云究竟等也。
【经:诸佛如来惟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,所谓开示悟入佛之知见。】
此段文是方便品,乃至法华经,乃至一代时教之灵魂所在,历代祖师发挥其义不厌其详。通俗说即是,十方诸佛出现于世,只为令一切众生认取自己本来面目,进而净除现业流识, 究竟彻证此本来面目,与诸佛等,与普贤等。除此之外,别无片事可得。是谓大事因缘,出 世本怀也。
《会义》约位,智,四门,观心,四番释此开示悟入,辩之甚详。按大师所判,约位而 言,开,即圆教十住。示,即圆十行。悟,即圆十回向。入,即圆十地以去。如此则开示悟 入,尔我凡夫,毕生望尘莫及。约观心而言,开,即以一心三观,观此一境三谛不思议境。 示,即虽云不可思议,而空假中之心宛然无滥。悟,即空假中之心,一而三,三而一。入, 即空假中之心非空假中,而复齐照空假中。如此则开示悟入,尔我凡夫,现前造修有地。当 自勉焉!
佛知佛见无他,众生知见而已。只因众生妄认六尘缘影为自心相,妄认四大为自身相, 则佛知佛见反成众生知见。凡夫若能推检自己现前一念昏迷倒惑之心,是自生?他生?共 生?无因生?推来推去,非自他共及无因生,四性皆不可得,故知本是无生。如是则释冰成 水,众生知见幡然即成佛知佛见也。若舍凡夫现前一念昏迷倒惑之心而别觅真心真见,则如 弃冰求水,不异缘木求鱼。上来四性推检之法,依龙树菩萨《中论》偈,所谓诸法不自生, 亦不从他生,不共不无因,是故说无生。天台复有四运推检之法,所谓未念,欲念,念,念 已。以生,灭,亦生亦灭,非生非灭四句推检。推来推去一一遣除,功夫纯熟则不生不灭之 理,法尔现前。推检之法,蕅益大师赞为台宗绝妙功夫,直观众生现前一念妄心,与禅宗不 隔丝毫。欲契一心三观,下手方便莫过于四性四运推检之法。禅宗欲明心见性,以参话头为 下手方便。一代时教,若论开佛知见下手方便,最痛快直捷者,莫过此推检参话二法。纵观 中国宗门教下历代祖师,多皆得力于此。即便净土宗十三代祖师,亦多半是宗门教下得开解 已,而复转弘净土。天台一心三观与宗门大彻大悟是同,皆名开佛知见。念佛持咒,则须念 至一心不乱,方与此齐。有志之士,且自留心焉。(辛丑春,单就四运推检撰文一篇,详列 推检步骤,名曰“四运观心法门”,今并附在卷末。)
【经:舍利弗。诸佛出于五浊恶世。所谓劫浊。烦恼浊。众生浊。见浊。命浊。】
此处五浊就三界内而言。贪嗔痴慢疑五钝使,是名烦恼浊。身边戒见邪五利使,是名见 浊。由上十使邪见烦恼,感得漏劣业报之身,是名众生浊。寿命短促,是名命浊。以上四浊 各各炽盛之时,是名劫浊。
【经:舍利弗。如来但以一佛乘故。为众生说法。无有余乘。若二若三。】
圆教名曰一佛乘。无有余乘者,即无华严时之兼别教。无有若二者,即无般若时之带通 别二教。无有若三者,即无方等时之带藏通别三教。
经:舍利弗。十方世界中。尚无二乘。何况有三。
尚无二乘,即尚无别教之二。何况有三,即何况有藏通别教之三。别教名二乘者,中道 迥出二边,不即二边。是中与边为二,故名为第二乘。别教之二,已不可得。况有通及藏教, 与别共成三种权。特以出五浊世,不得不隐一实,施三权也。
经:又舍利弗。是诸比丘比丘尼。 自谓已得阿罗汉。是最后身。究竟涅槃。便不复志求阿 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当知此辈。 皆是增上慢人。所以者何。若有比丘实得阿罗汉。若不信 此法。无有是处。
若人确实证得阿罗汉,闻佛说法华一乘之谈,必然信受奉行,渐破无明别惑,了脱变易 生死。是故此处之增上慢者,皆未实证阿罗汉道,或认取世间四空四禅而为圣果,或仅是小 乘前方便,暖位顶位等。
经:我虽说涅槃。是亦非真灭。诸法从本来。常自寂灭相。佛子行道已。来世得作佛。
初句涅槃,指小乘偏真涅槃,乃草庵化城, 故云非是真寂灭场。三四句直说性德,因 二乘人视烦恼如冤家,睹三界如牢狱。为欲令悟惑业苦三,即涅槃三德,不假修证,本自现 成,故佛说常自寂灭相。五句说修德,修德圆满,性德全彰,故曰来世得作佛。【《五灯会元》载,有僧诵法华经,至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。大起疑情,每自体究。一 日忽闻黄莺啼叫, 豁然大悟。遂说偈曰:“诸法从本来,常自寂灭相,春至百花开,黄莺啼柳上”。】本来寂灭 且不问,春花莺啼,毕竟意旨如何?
经:又诸大圣主。知一切世间。天人群生类。深心之所欲。更以异方便。助显第一义。
所谓异方便,即非是以圆教直契为方便,乃是以人天乘法,藏教法,通教法,别教法而 为方便,是谓异方便。
经:若有众生类。值诸过去佛。若闻法布施。或持戒忍辱。精进禅智等。种种修福慧。如 是诸人等。皆已成佛道。 …………若人散乱心。入于塔庙中。一称南无佛。皆已成佛道。
此一大段文,六度,造像,供养,乃至散心称名等,皆属上来所说“异方便”,是名为 权。圆教一佛乘为实。
经:于诸过去佛。在世或灭后。若有闻是法。皆已成佛道。
闻是法,即是闻妙法莲华经,开权显实,一佛乘之法。“异方便”属缘因善性。闻是法, 开权显实悉成了因慧性。一切众生皆具正因理性。故皆已成佛道也。
经:未来世诸佛。虽说百千亿。无数诸法门。其实为一乘。诸佛两足尊。知法常无性。佛 种从缘起。是故说一乘。
百千亿无数诸法门,即指上文之“异方便”。诸佛随顺众生根机为实而施权,故曰为一 乘。末后两句:中道佛性,随方就圆,无性为性,是谓佛种。此种随背觉合尘之缘,则起无 明,无明起行,乃至起老死忧悲苦恼,名曰颠倒众生。此种随背尘合觉之缘(二乘半觉,权 教菩萨偏觉,皆非此经所指),则起圆顿解,照见五蕴皆空。从名字照见乃至究竟照见,名 曰大觉世尊。是故说一乘,亦可浅解为,是故要令众生开佛知见。佛知见得开,则正种得起, 一起一切起,性修不二也。
经:是法住法位。世间相常住。于道场知已。导师方便说。
此偈晦涩,难以领会,古德各出手眼。今作通俗说。是法,即指上文所说一佛乘之法。 住法位,即是以一佛乘法,融彼万法,则法法当体皆是实相,触目皆真,头头是道,如此方 名住于法位。昔之藏通别诸方便教,皆未能造乎于此。世间相,即山河大地草芥人畜等万事 万物,因已契入一佛乘,住于法位,则法法当体皆是实相,实相常住故,世间相亦是常住。
若约三世间,是法住法位,则属正觉世间。世间相,则属器世间及有情世间。以正觉融 彼二世间,则通归一乘实相。正觉世间常住故,器世间有情世间亦是常住。
此“世间相常住”之理,须约天台六即,则不至笼统颟顸。一切颠倒众生只是理即而已, 全然不得常住受用。如飞蚊症患者,妄见眼前蚊虫昏扰之相,实则眼前虚空湛然清净。眼前 虚空湛然清净,即是“世间相常住”,眼前虚空蚊虫昏扰,即是颠倒众生之妄见“世间相非 常住”。开佛知见之人,初悟一乘实相,初领此”世间相常住”之理,是名字即此句。圆伏 三惑,是观行即此句。见思垢落,六根清净,是相似即此句。分破无明渐圆三德,是分证即 此句。三惑荡尽,妙觉果满,是究竟即此句。至此究竟即,就佛自受用境界中,尽虚空遍法 界觅一微尘之法而非常寂光净土者,而非如来大人相者,亦绝不可得也,是名究竟“世间相 常住”。
悉达太子于菩提树下彻悟彻证此二句之理,是谓于道场知已。导师即是佛,众生根钝, 故为实施权, 以藏通别等异方便循循善诱,渐次机熟,故开权显实,法华会上正直舍方便, 和盘托出此事。是谓导师方便说。

